琴書為朋不染塵：郭天錫

    趙孟頫的兩封吐槽信札曾在中國嘉德秋拍上拍出了2.67億元高價(jià)，震動(dòng)了整個(gè)市場。這兩封信是寫給郭右之的，所以也稱《致郭右之二帖卷》。郭右之是誰呢？

    他就是趙孟頫的好友郭天錫，元代首屈一指的大藏家。郭天錫，字祐之（右之），號北山，山西大同人，后人常將其與鎮(zhèn)江畫家郭畀（字天錫）混為一談。晉人《曹娥碑》、唐代神龍本《蘭亭序》和歐陽詢的《夢奠帖》，都曾是郭氏珍藏之物。因收藏《快雪時(shí)晴帖》，故其書齋名為“快雪齋”。郭天錫精于鑒藏，其題跋頗具特色，往往考證詳密，詩以贊之。至元二十七年（1290）十月，郭天錫購得歐陽詢《夢奠帖》，欣喜異常，精心重裱后，寫下了一則長跋，其跋云：

    右唐銀青光祿大夫、太子率更令、渤海郡歐陽詢字信本書《仲尼夢奠帖》，七十八字，前后“御府法書”二小印，后有“紹興”小印，合縫處古印甚多，下跋一“吉”字，未曉誰氏。庚寅十月購于楊中齋家。悅生圖書，亦曾入賈秋壑文府。率更初學(xué)王逸少書，后漸變其體，筆力險(xiǎn)勁，為一時(shí)之絕。人得其尺牘，咸以為楷范。張懷瓘云：“歐陽真行出于大令，自羊、薄已后，略無勍敵。獨(dú)永師恃兵精練，議欲旗鼓相攻。歐惟猛銳長驅(qū)，永則破膽奪氣。”《法書苑》亦云：“信本行書，蟬聯(lián)起伏，凝結(jié)遒聳，裁蕭、永之柔懦，拉羲、獻(xiàn)之筋髓，比之諸勢，出于自得。”此本勁險(xiǎn)刻厲，森森然若武庫之戈戟，向背轉(zhuǎn)摺，渾得二王風(fēng)氣，世之歐行弟一書也。

    元代大書法家鮮于樞對郭氏所藏法書極為稱許，曾作詩詠之，詩云：“北山居士得何許，購取寧論萬金直。幾年僦屋客江海，寶氣奎光夜相射。”著名詞人兼書畫鑒定家周密，在《云煙過眼錄》詳細(xì)記載了郭天錫所收藏的數(shù)十幅書畫名跡，并多次提到與郭天錫一起鑒賞字畫。在宋元更替之際，大量書畫巨跡流出，郭天錫依靠其所交往的文人圈，快速地建立了自己的收藏體系。王獻(xiàn)之《保母帖》原藏趙孟頫家，經(jīng)請求乃歸于郭天錫。王維畫作《孟浩然像》，昔為周密所藏，后歸郭氏。郭天錫與趙孟頫交往尤為密切，惺惺相惜，且受益良多。郭氏所藏的《曹娥碑》《蘭亭序》《夢奠帖》等皆有趙孟頫題跋，大大提高了郭天錫的鑒藏地位。而郭氏對趙孟頫的書畫作品贊許有加，曾寫詩“世人但解比龍眠，那知已在曹韓上”贊嘆其畫馬水平之高超。

    趙孟頫在致郭天錫的書信中稱羨郭“優(yōu)游閭里中，峨冠博帶，與琴書為友朋，不使一毫塵事芥乎胸臆”，這正是對郭天錫作為文人高士的生動(dòng)描繪。郭氏通曉音律，喜古琴愛吟唱，《困學(xué)齋雜錄》記載他擁有名琴“霜鐘”和“萬壑松”。至元十六年（1279）四月，年過五十的郭天錫與王惲、劉沖等友人游覽汴梁大佛寺，閑話間談起四十多年前汴梁城蒙古滅金之戰(zhàn)，郭天錫放聲長歌，眾人動(dòng)容，懷仰之思渙焉冰釋。郭天錫以友為重，廣結(jié)人緣。郭天錫曾將珍藏的米芾《珊瑚帖》贈(zèng)送給好友季宗元，后又將米芾所臨的謝安《八月五日帖》寄送給季氏。季宗元十分感動(dòng)，特意記錄了這一段飽含兄弟般情誼的收藏佳話。

    郭天錫一生先官御史，后任鎮(zhèn)江判官，終于理問官。郭氏仕宦經(jīng)歷平淡無奇，但因鑒藏巨跡而名著于史冊，今以詩志之：

    祐之長歌好雅興，萬壑松琴臨水鳴。蘭亭曹娥篋中物，不負(fù)平生嗜古情。（文/趙偉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