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宗商品價格將階段性盤整 宏觀政策應觀望為主

    隨著監(jiān)管層政策發(fā)力多措并舉緩解大宗商品上漲壓力，近期國內大宗商品價格出現(xiàn)明顯回調。同時，全球大宗商品供給遠未恢復到疫情前水平卻也是客觀現(xiàn)實。大宗商品價格是否見頂？后期走勢如何？國內消費品會不會出現(xiàn)普漲？貨幣政策的通脹目標是否需要調整？會不會加息？圍繞這些市場關心的問題，證券時報記者專訪了中國人民大學副校長劉元春。

    劉元春認為，考慮基數因素，生產者價格指數（PPI）高點可能出現(xiàn)在二季度末。但考慮到大宗商品漲價主要為恢復性上漲，供需錯配仍然存在，后期價格會階段性盤整。在居民消費方面，我國應對價格上漲的管理策略已經很成熟，但考慮到本次大宗商品價格上揚涉及范圍更廣、品種更多，更難控制，應對起來更復雜，所以要高度重視，目前宏觀經濟政策仍應以觀望為主。在大宗商品價格上漲之后，未來的資產價格變化、流動性調整和市場預期的變化，給地方政府資產負債表、一些地方國企資產負債表、局部行業(yè)的企業(yè)資產負債表和一些中小金融機構資產負債管理帶來的挑戰(zhàn)，需要宏觀經濟政策格外關注。

    大宗商品價格

    或持續(xù)高位盤整

    證券時報記者：在監(jiān)管層出手后，一些商品期貨價格出現(xiàn)明顯回調。大宗商品價格是否已經見頂？

    劉元春：判斷大宗商品價格走勢要認清其上漲原因，以及下一步供求變化態(tài)勢。目前大宗商品價格上漲的推動力，一是經濟復蘇帶來的需求恢復，二是新冠肺炎疫情有所反復導致的“供給瓶頸效應”，三是全球多數國家量化寬松貨幣政策導致的流動性持續(xù)增長帶來的金融泡沫。三大因素疊加導致部分大宗商品價格出現(xiàn)了持續(xù)性上漲。

    但從基本面看，大宗商品價格后續(xù)不具備持續(xù)上漲的基礎。以石油價格為例，雖然從去年最低點的“負油價”一路上漲到如今的60~70美元區(qū)間。但市場認為，全球復蘇的現(xiàn)狀并不支撐石油價格的持續(xù)反彈。需求沒有全面復蘇決定了大宗商品價格的基本面。其他幾大類商品如鐵礦石等也有類似情況。

    考慮基數因素，PPI高點可能出現(xiàn)在二季度末。但考慮到大宗商品漲價主要為恢復性上漲，供需錯配仍然存在，后期會出現(xiàn)價格的階段性盤整。

    證券時報記者：您認為大宗商品價格會在高位持續(xù)一段時間？

    劉元春：是的。包括石油、鐵礦石、金屬和農產品。特別是石油價格，可能在60~70美元的區(qū)間高位盤整波動。

    近期的國務院常務會議對于應對大宗商品價格快速上漲作出了具體的工作部署。對于受大宗商品漲價沖擊的生產型企業(yè)，特別是中小型企業(yè)布置安排了一系列對沖成本上升影響的政策舉措。在市場環(huán)節(jié)，通過打擊囤積居奇，整頓市場秩序，穩(wěn)定市場價格，以及合理引導市場預期作出安排。這表明中央并不把大宗商品價格上漲簡單地歸結為經濟過熱的現(xiàn)象，這個定位是合適的。

    中期大宗商品漲價效應

    肯定會傳導到消費端

    證券時報記者：5月19日國務院常務會議提出，努力防止大宗商品價格攀升向居民消費價格傳導。如何理解這一部署安排？

    劉元春：中期看，消費者價格肯定會受到一定影響。當前我覺得政策應當保持關注。由于中國市場競爭很激烈，目前導致生產者向消費終端進行傳導的效力并不強烈。雖然不強烈，但是如果上漲幅度過高、持續(xù)時間過長，最終仍會向消費端傳導。

    上游原材料漲價向消費端傳導，分析推升價格上漲的點更為重要。比如前年由于非洲豬瘟所帶來的豬肉價格暴漲，導致個別月份居民消費價格指數（CPI）同比漲幅超過了3%。針對這個問題，政策進行了分類處理，從民生角度，政府采取價格補貼措施對沖價格影響。從供給端，除了開展大規(guī)模的補貼，并擴大進口規(guī)模，進而來縮減豬周期的波動幅度。近年來，我國在應對這種情況下的價格管理策略已經很成熟。但這一次大宗商品價格上揚涉及范圍更廣、品種更多，更難控制，應對起來更復雜，所以要高度重視。

    證券時報記者：您認為今年后期消費品會普漲嗎？

    劉元春：目前居民消費綜合成本并沒有明顯上漲。哪些消費品會率先漲價，很重要的一個因素是市場供求結構和競爭程度。供需比較平衡的行業(yè)產品，成本傳遞效力就會相對較弱。如果生產者壟斷性比較強，議價能力比較強，成本壓力就會大幅度向下游傳遞。但是不管怎么樣，雖然不同的市場結構里面，不同的競爭環(huán)境中間，傳遞率不一樣，但一定會向下游傳遞。

    另外需要注意的是，部分企業(yè)可能受輿論影響搞囤積行為，甚至一些廠家趁機漲價，進而影響市場秩序。在歷次價格控制案例中，一個很重要的方法就是引導市場預期，打擊囤積居奇行為，整頓市場秩序。從經驗來看，這些做法往往比較有效，對消費者有利。

    政策要格外重視漲價

    對資產價格變化的影響

    證券時報記者：當前通脹形勢下，貨幣政策會進行調整嗎？

    劉元春：從宏觀經濟學的角度，我們認為目前中國的情況跟俄羅斯、土耳其等國有本質差別，跟歐美所面臨的情況也有很大不同。大宗商品價格上漲帶來的沖擊，還不足以讓宏觀經濟政策全面轉向、快速轉向來應對。

    但是商品漲價對于生產者的沖擊會造成一大批中小企業(yè)成本負擔過大，在目前強調保市場主體保就業(yè)，經濟整體處于快速復蘇的關鍵階段，需要對一些受大宗商品漲價沖擊較厲害的中小企業(yè)和行業(yè)進行適度的價格補貼。同時，需要對市場秩序進行整頓調整。對于部分消費者也可以出臺一些對沖性的政策舉措。

    需要強調的是，一個價格現(xiàn)象，在不同環(huán)節(jié)、不同時點采取的對沖政策和方法會有很大差別?？创据喆笞谏唐窛q價所帶來的通貨膨脹壓力，全世界大多數國家認為這是短期現(xiàn)象，不具備可持續(xù)性。這是一個共識。

    證券時報記者：應對輸入性通脹壓力，您認為還可以采取哪些政策措施？

    劉元春：根本上，我們需要對定價權有新一輪的思考和機制調整。中國作為大宗商品最大的需求方，在價格談判上卻一直處于劣勢，這跟我們的市場機制和與供應者的談判關系有密切關聯(lián)。我們還要繼續(xù)推進制度體系的改革。

    短期看，在大宗商品價格上漲后，人民幣匯率必定會產生對沖性的變化。人民幣升值是一個很重要的對沖性變化。但從宏觀角度，我認為大可不必。因為目前這一輪大宗商品價格上漲，更多是去年疫情沖擊帶來的價格過度下滑后的恢復性上漲，供給瓶頸也起到了助推作用，但目前不足以對國內宏觀基本面帶來過度沖擊。

    目前監(jiān)管層已經采取了很多措施。我認為，還要有對沖相關行業(yè)成本上升的政策措施。在具體執(zhí)行中，扶持對象的識別需要有比較嚴格的論證。此外，建議對于個別影響較大的消費品要進行持續(xù)價格追蹤。觀察價格傳遞在不同環(huán)節(jié)、不同區(qū)域、不同部門的傳遞效應，進而采取相應的舉措。在居民消費端，在宏觀政策層面，當前應該還是以觀望為主。

    后期，如果價格上漲從局部變化真的演變?yōu)橐粋€持續(xù)性的現(xiàn)象，我們需要出臺更為系統(tǒng)性的政策，特別是宏觀政策要做出相應的對沖。但是從目前來看，很多大宗商品價格已經出現(xiàn)頂部波動盤整，宏觀政策的調整要更為審慎地處理。

    證券時報記者：通脹預期穩(wěn)定后，宏觀經濟政策會不會加速調整？

    劉元春：我認為宏觀政策還會按照既定的復蘇路徑來進行。比如：從去年4、5月份開始的超常規(guī)疫情救助政策和一攬子刺激政策將逐步退出。宏觀經濟政策要從超常規(guī)的一攬子刺激政策向常態(tài)化的擴張政策進行轉變。

    具體來看，在市場主體、消費主體救助政策方面，可能政策會逐步地退出，但是積極的財政政策、穩(wěn)健的貨幣政策要給予常態(tài)化定位，并根據復蘇進程進行預調微調。

    預調微調的最重要考慮因素就是要妥善處理復蘇和金融風險控制兩者之間關系。中國目前的金融風險具有特殊性，控制風險要加以識別。比如房地產行業(yè)等泡沫化的行業(yè)控制力度就要大一點。

    另外也要考慮到，如果貨幣政策收縮過快，會導致金融風險釋放的路徑出現(xiàn)變異，不利于風險的釋放，甚至造成了更大的風險，這就需要貨幣政策調控在助力經濟復蘇和管控金融風險之間更加精準發(fā)力。下一步的貨幣政策決策會更加復雜。如果說把進行疫情防控和經濟停擺后的全面重啟看作是金融周期的上行階段，現(xiàn)在則相當于下行階段。上山容易下山難，做下山的風險管理比上山還要重要，也更難。

    今年下半年對于宏觀政策和結構性舉措提出的要求會更高。從經濟角度講，今年恰恰是各種風險、各種問題持續(xù)快速暴露的一年。大宗商品漲價只是在復蘇進程中，結構性效應和風險顯現(xiàn)的一個體現(xiàn)。在大宗商品價格上漲之后，未來的資產價格變化、流動性調整和市場預期的變化，給地方政府資產負債表、一些地方國企資產負債表、局部行業(yè)的企業(yè)資產負債表和一些中小金融機構資產負債管理帶來的挑戰(zhàn)，需要宏觀經濟政策格外關注。